青竹【宝生永梦麦外敷】

五十度灰（2）

初始时的慕容离也仅仅是莫澜捡到的一个身手不错的小伙，在那个陪着莫澜的时间段，让慕容离彻底的了解了执明的为人，说他是无心者也不错，似乎除了天权，和那些能盈利的毒品外，其他的再也入不得他的眼，包括莫澜。

很奇怪的是，即使莫澜被利用，他也一如既往的对执明献出最大的忠诚，这应该是莫澜在执明手下停留的最久的缘故吧，谁不希望能有一个生死都能为自己献出的人？跟着莫澜，他是最安全的，至少在其他人死光的前提下，执明不会把莫澜当做一个弃子。

慕容离也不清楚他是何时入了执明的眼，当上了执明的副手，甚至算得上天权帮白道生意的三当家，但他知道自己的位置，也了解执明的为人，只是长时间的逢场作戏让他久经干旱的心也不禁动容，去对执明的无限溺爱抱起期待。

翻起初见时在混战中的笑面修罗，生意桌上从容不迫的毒王执明，再一比较今日一改衣裳，笑晏晏的恍若大学生的男人，慕容离浅薄的菱唇稍翘，倒是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怎么能忘了那个男人还是毒王。

追忆间，慕容离养成的习惯又无意识表现出来，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火的动作被一手拦下，他抬脸瞧去，是刚刚那个一直窝在角落里看过来的赌徒。

“怎么？”

慕容离的语气算不上温和，是他一贯的冷淡。

“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要适度。”
公孙钤自主忽略慕容离的疏远，倒是自顾自的放在慕容离面前一杯白水，这是他刚刚出去买的水，场子里没有卖水的地方，前台也只售各类酒和饮料。

“你刚刚已经抽了太多烟，嗓子应该会难受，酒过于辛辣会刺激嗓子，不如暂时喝点水缓缓。”

慕容离没有接下公孙钤的好意，言辞上的好语他听得够多了，认识他的或不认识的陌生人，对他献殷勤的人太多，都是抱有目的性的，不缺公孙钤这一回。不过像面前这个男人这么明目张胆搭讪的，慕容离是头一次见。

慕容离没有答话，只是微微抬眼看着人。

递出的水停滞在半空中，公孙钤也拿不准慕容离的态度，不过微妙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那就是保留着基本的戒心了？扫了一眼没有开盖的矿泉水，公孙钤会意一笑，拧开瓶盖后隔着些距离往嘴里倒入一些，作出了个吞咽的动作后，再递向人。

“如何？这儿没有加料。”

有趣的人。

凭着公孙钤的自知，这次慕容离接下了男人递出的好意，一边浅尝辄止地润了润喉，一边借着这个空隙用余光全新地打量了一番人。

半长的碎发遮了额头，露出一双盛满温煦的眸子，唇边似乎一直夹杂着轻浅的笑意，让人察觉不到半分的距离感，略略显旧的褐色皮衣裹着精瘦的身躯，挺直的腰板让人看起来没有半分的颓废，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的味道，慕容离在这各种烟气酒气掺和的环境下还能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烟草味，跟其他的味儿不同，这个气味让人自心底里的舒坦。

真是个与现在环境格格不入的人。

面前人的气质太过纯粹，不像是个堕落的人，更像是个世族的贵公子，若是公子定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也不会穿的过于随意。

慕容离突然就对他起兴趣了。

一切事出无偶然，既然选择了他，那么他的目的就该是与他有关的。这么一来，慕容离对面前的人就多了一份耐心和探究。

饮过水，经过润泽的喉咙好了不少，没有那种痒中带干的感觉了。慕容离将剩余的水递回给公孙钤。

“多谢。”

“没事没事。”公孙钤有些意外，看起来隔人千里的人竟然会轻易的言谢？但这念头才升起，就被他抛出脑外。人的眼睛最容易被第一印象迷惑，自古人不露相，公孙钤也铭记在心。

“刚刚见你有了麻烦，本身是想观察一番再出手，未想到你的身手比我的还要好上几分，倒是没了我出手的时候。”

“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慕容离点点头，朝左侧空着的沙发一拍“请坐。”

本就是为了和人结识，公孙钤自然是顺着慕容离的意思走下去，三步并两步地绕过去坐下，二人的距离此刻也不过半米的距离。

“慕容离，先生的名字？”

未等公孙钤好好近距离观赏面前的人，慕容离便开口了。过于直白的话题让公孙钤卡了一下脑袋，待大脑正常运作后，脱口道：“公孙钤。”

没有想到进展的这么顺利，倒让公孙钤有种不真实感。凝望中，面对慕容离有意无意展现的颦笑，公孙钤暗道一声好个惑人的妖精，兀自却偏开了视线，烧到耳根的陌生热度有向大脑进军的趋势。

“先生与他人不同。”

“不同？”

自以为失了风度的公孙钤耐不住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欲望，听着人不像是贬义的夸奖后再次找回了自己，搔了搔后脑勺，冷静下来。

“那我倒是好奇了，在慕容看来我与他人有何不同？”

“耿直。”

在这种地界用耿直来标准人？是褒还是贬？

公孙钤试图捕捉慕容离对这词理解，但是他失败了，在慕容离的脸上公孙钤没有看到任何因他牵动的情绪，犹如慕容离的声音，未有过多的重音起伏，像是在简简单单的述说这二字，让人理解的也就是字面意思，没有任何其他含义。

“我没有要贬低先生的意思，耿直仅仅是标明了我对先生的印象而已，先生……”

就在慕容离看出公孙钤的难色和欲言又止给人变相解释时，一道匆忙的人影挤过人群来到慕容离的面前，眼尖的瞧出咋咋呼呼的来人是谁，话未完，慕容离便歇了口。

“阿离，快走吧，今天的时间可不多了，千万别让老大等急咯。”

被人捞着胳膊肘，被动的从沙发中挣出来，面对莫澜的急性子，慕容离只是抽出了臂肘，朝同时站起身的公孙钤点头示意后，才随着将他人视若无睹的莫澜离去。

等人出了视线的范围良久，公孙钤才坐回沙发上。不过这次并没有认识慕容离的轻松，相反的无力感将公孙钤重重包裹，双手支着膝盖撑着发晕的头。

刚刚的人公孙钤见过，不，确切来说是在接受卧底任务之前的犯罪档案中见到过。莫澜，毒王的左右手，天权的二当家，几乎掌握着毒王与所有生意来往的外交关系。若是捉了莫澜那么等同于废了毒王的一只手，但是……

眼前浮现出莫澜和慕容离熟稔交互，和慕容离待自己的实诚，公孙钤不得不去承认慕容离与莫澜的关系，又或是慕容离与天权的关系？只是那莫澜是毒王的左右手，即使对待生意上往来的毒友，应是也抱有基本的距离，这慕容离究竟是哪门路的人物？让他如此对待？

这一年来蛰伏在各大小场子的公孙钤无心听的或有心打探的也都是天权的消息，而天权最有名号的除了毒王执明，就是二当家的莫澜，据说二当家莫澜是毒王从小的玩伴，忠心无二，执明也信得过莫澜，让他掌控天权的人脉关系。除此之外，公孙钤留意到了少数部分人口中的隐型三当家。

三当家，据说没有在执明诸多心腹前露过脸，手里把持的也都是明面上的正经生意。警方那边没有这个人的消息，道上也几乎没有过他的行踪，至少靠着现在的公孙钤的能力打听不到三当家是何人物。只知道这个三当家是突然冒出来的，跟着二当家莫澜一头的，后来走了大运入了毒王的眼，就成了三当家。

今日看来，凭着那歇了一年尚未生锈的脑袋来断，怕是才认识的慕容离，十有八九的就是传言中的三当家了。

头一次，公孙钤希望自己的头脑不那么机灵。

……命而已。

公孙钤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可惜，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可惜。他想，他应该控制一下自己遇到慕容离后快跳出胸膛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