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宝生永梦麦外敷】

五十度灰（26）

蹇宾从未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扣动扳机的绞合声，佐着枪子飞射的脆响，蹇宾只觉得耳旁都嗡嗡作响。空气中的热浪一波接一波，铺天盖地的袭来牵动着他的神经。

借着掩体换着空了的弹夹，蹇宾抿紧唇，冷冽如泉的目光扫过数米外隐隐约约的人影。

“蹇宾少爷，我带着你冲出去吧！”

枪被提在手里，即使换上了弹药，里面的子弹也几近用尽，但蹇宾仍将它死死的握在手里。举目扫向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的一人，倔强初显。

“走？去哪？”

“离开这里，我本就是为了蹇宾少爷的安危存在的，如果蹇宾少爷出了事，我也没脸去见齐爷了。”

“小齐……你是小齐的人？”

原本的固执恍惚了一瞬，蹇宾这才回魂定定看向面前人。

那人点点头，没有多话。仅仅是将他手上的枪任与蹇宾手上的换了一换，再与蹇宾换了外衫。

“齐爷说过任务并不重要，贵在蹇宾少爷的人。蹇宾少爷，出去吧，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齐爷，他会带人来救兄弟们的。”

才披上互换的外套，未等蹇宾反应，那人就横手一支枪矢，也不在乎是否承受的住后坐力，就暴露在对面围剿他们的警官眼前。完全舍弃了自卫状态的他，几乎是一枪击倒一人，而对面也意识到了他的不同，近乎将人手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抱歉。”

抹了一把眉心流下的汗液，蹇宾回头瞧了一眼那人，便决绝地匍匐着身子前行，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他记得现在是被围堵在了一处废工厂里，而他现在所属的位置正是不利于出逃的正北角，如果能顺利穿过一条没有什么掩体的短廊，就可以抵达扰乱人视线的废墟处，到了那里就距离小门不远，何况即使小门那有堵门的警/察，他也至少靠着废墟来乱了他们的视野。

前行的步子停驻了半分，蹇宾已经触到了最大限度的边缘，再往前就是那条短廊了。这条短廊上虽然没什么掩体，但地上横竖躺了几条尸身，定睛一看就是几日之前与他互相攀谈的兄弟，蹇宾闭上眼，耳旁的惨呼有远有近。

再睁开眼，蹇宾已经积聚了全力。犹如一支离弦之矢，冲了出去。

他不要像他们一样躺在冷冰冰的地上，他还要回去见小齐。

“你说什么？”

偌大的房间中，男人变了一成不变的颜色，凝成实质的霜席卷向他面前的男人，连带着他布满血丝的瞪视都让那人僵硬了身子，垂下头颅避开他的怒火。

“蹇宾少爷任务不遂，在交易点遭受条子的突袭。应该是工厂内留有易燃物的缘故，现场有焚烧的痕迹，当我们的人发现赶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了一个活口……”

“现场在哪？”

“东区的废工厂。是曾经天璇的一处工厂。”

第一次遭了上头动这么大火气，垂着头的男人心里忐忑极了，但他没有退缩半步，杵在原地偷偷瞄了瞄这位齐爷，然而只一眼，瞄到那人垂下的手掌攥成的拳头，和凸起的青筋时，便不敢再往上看。

静默了半晌，齐之侃压抑至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男人浸湿的背脊一个激灵，声音也大了些。

 “带我去。”

“是！”

警方这次做的很彻底，像是根本不给人留回转的余地。在齐之侃重探现场时，执明那头也得到了消息。当然，那头自然没什么反应，若是真的有什么，也自然是乐得警方给他们断了一患。

蹇宾的存在终究是齐之侃的一个软肋，他们既想让齐之侃变得无懈可击，又怕齐之侃真正的成为了无懈可击的铁人，这次警方帮了他们一个大忙。据了解，这一桩事算是让齐之侃给警方彻底的断绝了来往的可能，即使齐之侃确实有能力，执明等也不用担心齐之侃的忠心问题，至少不用忧心内部出现内鬼的状况。

他们，在旁观着事态发展。

而令两方人马操心的人，正完好无缺地躺在一床绵软的被褥中。被擦拭干净的脸庞上挂着轻松，一呼一吸间都格外安心。

靠窗而落的床铺迎来了夜幕的柔光，晕洒在他俊俏的五官上，模糊了轮廓，也叫推门而入的人放轻了脚步。

“公孙，蹇宾他怎么样了？”

折进屋里的光渐渐照出了来人的轮廓，公孙钤从床褥旁的椅子上抬起脸看向来人，皱起的眉宇也因着熟人平缓许多。

“没什么大碍，腿上的伤也仅仅是皮肉伤，没有伤到内里。”

“那就好，那就好。”

孟章松了口气，走到蹇宾的床褥边，凝望着床上人的睡颜，心中的疑问一个连一个跳出来。他是个放不下朋友的人，这次的蹇宾也是在他的保护圈之内。于是他直接向最近的人询问了。

“公孙，你这次出的任务仲堃仪已经告诉我了，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蹇宾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公孙钤并不想将孟章拖进来。他已经从庚辰给的资料中了解，蹇宾在天权的位置，现今又被好友认出蹇宾，他心里明白孟章的个性，所以他更不愿好友一个个拖进来。

但是无论如何，孟章终究会知道。公孙钤叹了口气，犹豫了一番回道。

“我也不知。”

“阿蹇是天权的人吗？”

“啊…或许吧。”

言尽于此，孟章也没了下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蹇宾。他有些茫然，他的好友圈里从没有一个与毒贩有过关系的友人，甚至到后来因为仲堃仪的职业问题，他更是不会与这些人来往，故而面对眼前的情况，除了感到两难外，孟章隐约的还感到头疼。

“小孟，可以的话……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毕竟你的身份特殊，你的立场如果不定的话，会让他为难。”

孟章非儿童，公孙钤的劝诫他听在耳里，但是到底是难以割舍友谊，他沉默了。

“我能为你们做的，仅仅是保住他的性命。”

公孙钤继续说道。

“我们？”

“蹇宾的好友，目前就只有你，和天权的慕容三把手。这个你们指的是谁，小孟心里不是清楚的很？”

孟章突兀的展出个笑颜，轻松一呵。

“也是，你到底要比我更倒霉一些，我现在宽心多了。”

倒霉？

公孙钤摇了摇头，他是倒霉，不过倒霉的并不是立场问题。从见到慕容离的那一刻起，他就知晓以后的麻烦会一团一团的来，然而他这个人从不怕麻烦。

如同现今的局面，慕容离要他留下蹇宾三天，公孙钤应了，没有任何理由，甚至在知道蹇宾是慕容离好友的那一刻起，公孙钤面对慕容离利用友人虽有疑惑但他仍然相信慕容离。

“你也照看他一天了，不如先去歇着吧，明天我没有课，正巧可以帮忙来照顾阿蹇。”

拍拍公孙钤的肩膀，孟章勉强让自己的踮脚提升身高看起来稳妥些。

“也好。”再看了一眼床上睡得安详的蹇宾，公孙钤站起身。“蹇宾就交给你了。”

门开合的声响不大，却让床上的人转了一转眼皮。

“阿蹇，你为什么会在天权呢？”

将公孙钤的刚刚坐的椅子搬到床边，孟章撑着腮帮子盯着睡着的人想，然而百思不得其解。

他对阿蹇的了解还是太少了。